玩到一半被打断,谁tm不怒?更别提他们在组团打副本。由此我被围殴也就顺理成章了。
倒下的一刻我重新评估了C城。恩,美女美食美景,温润文艺多情,完美的旅游城市。只有一点不好,就是不允许游客在凌晨两点的网吧不小心关掉总电源。就算他意识到错误,电光火石间马上打开也不行。
真不是故意的,我又不傻。理论上大喊“我不是故意的!”应该会取得某种谅解。但是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我决定什么都不说。所以拳脚落在身上,直到老板娘喝退,哦不,战退人群。
“啪!”这耳光声渔阳都能听到,打在带头冲上来的人脸上。“我看啦个龟儿子还敢东手!”
我从老板娘的腿间看过去,好惨,带头大哥的胡子都被打碎了,正挺尸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围攻部队面面相觑。
当然胡子什么的是文学的夸张,几秒后带头大哥坐起来,眼神飘向老板娘的胯部,色迷迷的。或者晕乎乎的也说不定,反正都是一脸迷离。
“可是…”人群里出现一个声音。
“可是个锤子!不耍就给我滚蛋,我这么的打人。”
带头大哥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使劲眨了眨眼,然后满脸恶相,对着老板娘说:“兄弟们,走!”
一帮人哗啦啦流走了。
“谢谢啊,不用担心我没事。”我边起身边说。
老板娘转身给我一脚。“啦个让你摸电源!”
不行不行我要在C城印象里加一条差评:某些女生太暴躁。
“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想开门出去。谁让你把总开关装在门边?长得跟门禁似的。”
“什么门禁?”
“就是刷卡进门,摁开关出门的门禁系统啊,我原来的公司就这样,好多公司都这样。”
她一抿嘴,指指墙上的字。是是,“总电源勿动”,白墙红字血淋淋的醒目。但今天是特别的日子,我的观察力下降百分之七十。
“对不起对不起,他们还没交钱吧,算我的我赔你。”
说完这话感到不对,网吧都是先交押金再开机,他们没要押金就走了!老板娘你赚了哇。
这时走进一个人。我认得,刚才踢过我。
“沈姐,我下机。剩下的押金还我呗。”
沈姐走到柜台操作。
“还有两张身份证,也下机。”
“你叫他们自己来。”
“大哥不让…我也是偷偷来的。押了40块钱呢。”
“你大哥没事吧。”
“恩…他…”
“他怎么了?
“…哭了,坐在盖边边上。你晓得他喜欢你…”
“行行行,拿着钱快走。”
那哥们临出门恶狠狠瞪了我一眼。我耸耸肩,走到柜台前。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那个既然他们走了,没人吵闹,我就继续在这儿吧。”我递过去40块钱。
老板娘抱着胸,隔着柜台,上下打量我,一言不发。的确有几分姿色。具体而言大概1024分。云想衣裳花想容,渔阳鼙鼓动地来。几小时前进门的时候怎么没注意到?要不说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连我天生的美女雷达都停机了。
她还是上下打量我,一言不发。
“喂喂!”我轻敲桌子,“我要上机。不能让你没生意做,来包薯片顺便。”
但是她递给我一瓶绿茶,“你是编剧?”她用普通话问我。
哎?她怎么知道?我点点头。“但是…”
“我有故事,你想听么。”
“当然想,这是职业病。”
“好好,你坐下。”她指着一张高脚椅。“这里原来是酒吧,死了一个人。所以我盘下来改成网吧。不过这不是我要讲的故事。”
她讲的故事婉转悠长,涉及绿茶婊、摇滚女、渣男、强暴、勾引、宠物狗、远方。故事里还套着故事,人物死了又再死一遍。她一定用了文学的夸张,真实情况恐怕平淡无奇。只不过女生讲故事嘛,添油加醋,天马行空,甜言蜜语。
我喊了暂停。
“能不能明天再讲?我有三个理由。”
“说。”
“困、我还有事用电脑、只有绿茶没有酒。”
“好。”她说。“明天再讲。你把它拍成电影,我死而无憾。”
“好啊,很有趣的故事。”
她举起瓶装绿茶。“以茶代酒,干杯。”然后仰头咕嘟嘟。脖颈纤细,肌肤涌动。
“但我有三个问题。”
“请。”
“你怎么知道我是编剧?”
“整个网吧就你不玩游戏。我监控了你的屏幕,你在投简历。”
“好吧。为什么选择我?一只小喽啰。”
她耸耸肩。“找不到山大王。”
“为什么不埋在心底?”
“我想让更多的人知道。”
“倾诉欲?”
“完全正确。”
“所以你觉得故事的本质是什么?”
“喂喂,已经三个了。”
“哦,再加一个。临时起意。”
“故事的本质…”她咬着绿茶瓶口,思索状。“可能是我的青春之梦吧。”
“不是不是,不是你的故事。我是说不特指的故事,作为抽象概念的故事。电影、小说、新闻、广告,到处都是故事,人类为什么讲故事。”
“你让网吧老板娘回答哲学问题?”
她笑了。冷冷的。
这个故事会卖座吗?大概不会。那么我干嘛写它?它的意义何在?
“我请你喝酒,讲完你的故事。”
老板娘冷冷的看着我。“不是说明天再讲么?”
“骗你的。明天我就回渔阳了。”
她披上风衣,蹬上高跟鞋。“走。”我看着她瘦瘦的腰肢,细细的脚踝。宛转蛾眉马前死,肌理细腻骨肉匀。
“所以你是女文青。”我含着她的耳朵,喃喃的说。
“不是。”
“喜欢我的女人都是女文青。”
“我不喜欢你。”她拨弄我的乳头。
“那为什么讲给我听?那位老大不行么?他喜欢你。”
“我也喜欢他。”
“阿?”
“而且你有一双会听故事的眼睛。”她对我媚然一笑。
“好吧,准备好了吗?”从脖颈一路下滑,我探向她的深处。“讲故事吧,开始!”
故事的下半段很短,而且没有逻辑。我想她一定弄混了,或者躺在怀里的是另一个面目相似的老板娘也说不定。她讲故事的时候,我能感到月盘的轨迹。我熄灭了整个城市的霓虹,透明了方圆几里的水泥墙壁。新月缓缓位移,勾动天上人间。
“你来当女主角吧,拍电影时。”
她摇摇头。
“那就免费赠票。方便联系加个微信?”
她一跃而起。沐浴着晨光穿衣。
“故事的本质是什么?人类为什么会讲故事,即使付出身体也在所不惜。”
她踹了我一脚。
“我们用生命编出故事,让自己成为主角。生命的故事是个人的神话,谈的是我们自己。然而生命的故事并非客观陈述,而是小心翼翼的建构模拟。充满刻意遗忘以及有技巧的曲意逢迎。你的故事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恐怕你自己也不清楚。把故事讲给别人听,是为了坐实虚构的情节,让生命的故事拥有现实的意义。由此肯定自己想象力的添附,获得认可感、充实感、存在感,仿佛人生充满意义。这就是我们讲故事的原因,你同意吗?”
她抱着胸,离我十万八千里。她会说什么?你听说过安利么。我的HIV呈阳性。带我去渔阳我爱你。要么给钱要么报警。我同意但你是傻逼。我的电话是137…
或者扭头就走,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