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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其一生,他还是忘不了你

来源:花图问答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一直恨着母亲。

六七十年代,我们这边的青年男女谈恋爱都是以歌会友。开始大家都是隔着山头对唱,很有《刘三姐》里面的味道,后来越唱越近,仅仅是隔着油茶树了。

他唱山歌很厉害,许是看中了天真无邪又漂亮的她,于是打赌若是她输了就得嫁给他。许是她也被风流倜傥又帅气的他所打动,于是她输了。就这样,他成了我的父亲,她成了我的母亲。当时的他们才有十七八岁。

在资源贫乏的年代里,男孩和女孩一旦成了家就再也不是孩子了,他们之间的甜蜜也会慢慢地被生活所磨灭。

父亲在我三岁时因工伤回家,一家人得以团圆。母亲除了家务还得操持地里的活,但她每天都会变戏法似的在父亲的白菜里放上几片炸得金黄的猪肉皮。我们则会站在床前盯着那肉片目不转睛。病床上的父亲很温和,他的笑容很灿烂,声音很轻柔,他会把仅有的肉片夹给我们。母亲骂我们不懂事,他只是笑笑说,他们还小。

父亲的好脾气随着他身体的康复逐渐消失。为了省钱没有去医院治疗,他的腰弯了,可他却浑身充满了力量,一天到晚不停地干活。他看不惯谁偷懒,看不惯谁不听话,他是这个家说一不二的主人。

语言的力量似乎不足以表达父亲的威严,手上的动作才能证明他的身份。

春天的到来,让沉睡了一冬的植物花草披上了清新翠绿的外衣,也给贫苦的人们解决了生计问题。母亲带着姐姐上山採蕨菜和牛毛广,蕨菜炒来吃,牛毛广拿去卖,农村妇女都靠这个赚取收入。

那天母亲和姐姐回来得很晚,父亲忙活了一天回到家,看到清冷的灶台没人,菜没炒饭也没煮,一下子就火了。看到她们进屋,直接就抄起柴火棒打人,母亲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倒在地上。

父亲经常大打出手,对我们也不例外。在他的观念里,好像只有棍棒才能出孝子。

家里要起新房子,我们又还要读书,靠两个人在家里种田种地是负担不起的。那时候男的出去打工都是去工地,父亲的腰不允许他过度辛劳。

女人的母性不仅表现在孩子身上,面对男人也如此,最后一合计由母亲外出打工,父亲在家务农。此后,于我而言他的角色既是爹,又是妈。

从此父亲和母亲聚少离多,尽管如此他们每次见面感情还是很好。母亲匆匆回来又匆匆离开,经常是头一天回来住一晚,第二天一早又走了。也许正是见面的机会难得,他们之间的争吵也越来越少。

原本以为辛福的日子就要这样持续下去,老天却和我们开了一个大玩笑,最后只剩下苦痛的泪珠。

凛冽的寒风,苍茫的白雪,鲜红的尸体,这一切都让人猝不及防。父亲的命根子就这样被毁灭。

官商勾结,最终受苦受难的只能是这些不懂法的农民。一条鲜活的18岁生命,就这样以两三万完结,却还无处诉说。

坚强的父亲倒下了,一夜之间他的眼窝深陷,眼泪流尽,嗓子哭哑,一件衣服就可以包裹他整个人,他只剩下了一副骨架。

我不明白父亲和母亲是怎么想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时隔多年的争吵再次充斥着这个破碎的家庭。最终他们离婚了。

如果说那场车祸夺走了父亲的念想,那么母亲的离开就是摧毁了他的意志。

往后的日子里,父亲饭不入口夜不能寐,终日以泪洗面。曾经那个坚强凶狠的父亲,如今像个受伤的小孩。

父亲还是一如既往的山上下地,所有该做的他都随着季节的变化做好。一个人养猪养牛,往往比别人的收成更好,大家都夸赞他还是那么厉害。可是只有我体会到他完全变了。

他恶狠狠地骂母亲,骂她狠毒没有良心,骂她是天底下最狼毒的女人,骂她应该早日下地狱。当然母亲听不见也不知道,他需要一个对象,于是我们就成了他的出气筒。只要做的任何事情不遂他的意,语言的暴力绝对比手上的暴力更令人痛苦。

开始的时候,我们还抱有幻想他的恨会随着时间慢慢消逝,可后来发现不管时间多长都不能抚平他内心的伤痛。我从来不敢在他面前提起任何一句不该提的事,甚至说话都要小心翼翼。

我无法想象一个人恨另一个人,可以达到这样的地步。

在父亲几十年的咒骂中,母亲终于在这个寒冷的冬日里因病去世。我们谁都不敢告诉他。

在母亲上山的那一天,他把母亲的衣物从老家拉了过去。最终他还是送了她一程,这也许是天意吧。

我看着那几袋衣物,突然明白了父亲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情感。

若是他对母亲真没了感情,这些衣物怕是早已收拾好扔了吧。虽然已经很破旧,却都是他们曾经的回忆。

以前我总是恍惚觉得他在盼着母亲回来,因为他每次骂过后总说,要是聪明的女人都知道为孩子着想,不管男孩女孩一样是自己的孩子,两个人应该好好维持家庭的。

这么多年,不管别人给他介绍了多少女人,他一直是单身。或许他就是在等母亲吧,只是我们都被他外表的怨恨迷惑了。

想起小的时候,父亲第一次喝醉酒过后问我:满女(小女儿),你想妈妈不?我看到他的眼里泛起了泪花。

每一个原创故事,都是时光里的尘埃

吐露真情,或暖或悲,只愿有你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