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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死而生,爱有所及

来源:花图问答

早上开机,妈妈的电话一秒就进来了,气势汹汹地问,为什么关机?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急躁躁地说,你爷爷不行了,马上回家。

跳下床,用二十分钟的时间洗漱,收拾行李。小妹发来信息说爷爷凌晨三点就咽气了,我捏紧手机,仰起头深呼吸也没挡住扑簌簌的眼泪。拥挤嘈杂的地铁上,我用力地不发出任何声音,周围的人用带着怜悯的奇怪眼神看我,我好想说,我没有爷爷了,我失去了一个亲人。

在高三之前,我对爷爷充满了尊敬和崇拜,他儒雅风趣,稳重博学。我小学时候很喜欢到他家吃饭,然后利用午休的时间看戏。大部分时间里他看的都是豫剧,当然,我也觉得豫剧最好听,戏词直白易懂,唱腔浑圆有律。他经常盘问哥哥、表姐和我的功课,并且督促我好好练字,以便改掉我写字太小的毛病。我有时候叽叽喳喳地跟他讲学校的事情,他偶尔嫌我话多闹腾,我不以为意,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哪个不爱被关注呢。

高三和大一,家庭矛盾升级,他动手打了我妈,那件事情给我家带来的伤害经久不衰,挥散不去。我在妈妈委屈的眼神和眼泪里对他满怀恨意。解决问题的办法有一万种,他选择了最愚蠢的一个,那段时间家里氛围很压抑,妈妈怨念的眼神是对不公遭遇的控诉,是对爸爸和爷爷不明事理的指责,与生俱来的爱与尊敬轰然倒塌,我的笑容少了很多,再也不肯去他家吃饭,汇报功课。

之后的这些年,爷爷老态初现,妈妈逐渐平静。妈妈经常劝我说长辈的纠葛纷争跟小孩没有关系,可我始终克服不了自己的心理。妈妈一定也有过错,爷爷当年的施暴也许是被气昏了头,当时的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有那么多截然不同的面孔。我不肯原谅他破坏了我对和谐家庭的向往,也不能宽容他给妈妈带来的伤害。

今年春天他被检查出尿道癌,在濮阳住院,我去医院看他,他精神不错,见到我也很高兴。他问我工作顺利吗,有没有升职加薪。他还嘱咐我不许拿单位的一分一厘,要做一个正直勤勉的员工。我大二时候入党,他为了这个事情一直很高兴。每次见我都跟我嘱托拥护党的领导,坚持信仰和党性。我并没有坚定不移的革命信仰,但我想也许他想告诉我的,就是堂堂正正做人,踏踏实实做事吧。

回家六个小时的车程被心头千思万绪拉长,分秒变成了时刻般漫长迷离。出发时我期待还能见他最后一面,也许他还有话交代给儿孙,可现在,他已经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如果病痛和死亡二选一,我更希望他少受折磨,体面安然地离去。

现在,爷爷躺在客厅,我在卧室难以入寐。我对过去对他的怨怼愤恨自责不已,但我也明白,即便事情重来一次,我也没办法做到彻底的释怀和宽容。只是,在他垂垂暮年的时候,我应该试图去理解和陪伴,让他离开世界的背影,少一分孤独和恐惧。

宪法说人人平等,却没有告知我们社会存在阶级,经济存在差距,世界上唯一平等的东西,只有时间。我们习惯了追求未曾拥有的东西,爱慕遥不可及的人,然而由生及死的轮回谁也不能避免,在有限的时间里做好应该做的事,创造单位时间的最大价值,珍惜拥有的一切,爱能够被触到的人,希望等我们老了,回顾一生,没有消耗自己,不曾辜负他人。